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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0回 建奇勳節度還朝 傳大寶中宗覆位 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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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原來這些用紅筆圈註的標題是有意義的。”木清香語氣平緩地說,“直到行至古城前,我才肯定了自己的想法。”

“你之前就猜出來了?”我驚訝地問,“那你怎麽不早說?”

小堂妹也心急地連連發問:“到底有什麽方法,難道要穿宇航服走進去?古時的小說能留下什麽有用的信息?”

我很納悶地附和:“是啊,那幾個圈起來的標題有什麽隱義,我看了很多遍了,好像什麽意義都沒有。”

在眾人期待又驚訝的目光中,木清香把書遞給我,讓我念書被圈註的標題數字。我迷糊地接過書,腦子一片空白,機械地念:01062030616977939496100。這串數字很長,幾乎沒有規律可循,斷然不是數學密碼,而且解開了數字密碼也不能把焚風吹走。其他人都看不懂這串數字,南宮雄是搞科學的,他都弄不懂,更別指望我們這群粗人了。

木清香在我們犯糊塗時,已經從包裏取出一片碧綠的茶葉,由於在沙漠裏待了三天,葉子已經有點蔫了。拿出那片茶葉後,木清香就把葉子放進水壺裏,然後這事就暫時沒下文了。

我看得目瞪口呆,回過神後就問這是哪出戲,怎麽才演了一半就偃旗息鼓了。木清香滿不在乎,懶得理我的疑問,反問我有沒有理解那串數字的意義。我要是知道,還用問嘛,幹脆就搖頭表示不知道。陳叔和安叔的胃口被釣起後,他們就不再鬧著要離開,一直很配合地站在一旁認真聽。

木清香沒等我們再問,她就說那些數字就是一首茶歌的音律,並不是什麽亂七八糟的密碼。我以前也聽過不少茶歌,可惜流傳地不廣,大部分人都把它與山歌混淆了。茶歌和茶舞、茶燈、茶詩歌、以及茶戲一樣,都是茶文化的一部分,是由茶葉生產、飲用而派生出來的。

茶歌初現時沒有統一的曲調,後來產生了專門的“采茶調”,使得茶歌和山歌、盤歌、五更調、川江號子並且,成為南方一種傳統的民歌形式。據史料記載,茶葉成為歌詠的內容,最早的茶歌見於西晉的孫楚《出歌》,其稱“白鹽出河東,美豉出魯淵,姜桂茶荈出巴蜀”,這裏的“茶荈”就是茶葉。至於專門詠歌茶葉的茶歌,此後從何而始,已無法查考。

茶歌除了詩詞,還配有音律、樂器,但古時的茶歌音律很特別,起初與別的歌舞音律完全不一樣。相傳,古時的茶歌是一位不知名的茶人,以術數的方式記錄下音律的。傳至唐朝時,茶歌音律就被陸羽簡化成了單純的數字,除了陸羽本人就很少有人了解其中的玄機了。到了宋朝,記錄茶歌音律的方式就完全不同了,以前的茶歌就淹沒在歷史海洋裏。

我在南洋時聽祖父用笛子吹過一曲茶調,音樂舒緩,輕盈飄逸,喝茶時聽是一種極大的享受。不過,我也很少聽到,因為祖父擔心有人嫌他吵,所以只讓我開開耳界,從此就收手不幹了。現在,聽木清香的口氣,而那串數字就是失傳的茶歌音律,而且她能解讀出來。

說到這裏,木清香就把泡在水裏的茶葉取出,然後叫我交出大茶八卦針的盒子。我楞頭楞腦地遞出盒子,其他人都嚷著熱死人了,急著躲進古城避暑。木清香把針盒撬開,將被水泡肥的綠色茶葉插在密集的針上,然後就對我們說:“一會兒你們一定要跟著我走,千萬別掉隊,路建新你負責看好他們。”

我們聽了都很緊張,不知道木清香要玩什麽把戲,大夥兒背上行囊,大氣不喘地靜觀眼前的發展。木清香話不多,當她把針盒又關上後,就把有八卦圖針孔的那一面貼住嘴唇,吹出了一曲悠揚的旋律。

頂著曬死人才罷休的太陽,這曲子直叫人身心清涼,全然忘記了幹渴與炎熱。蒼涼的大漠之中,能聽到這種清新的曲子,真如一副鮮活的畫卷,仿佛每一粒沙子都獲得了生命。我恍然大悟,原來針盒不僅是一個武器,插進一片茶葉後,還能當樂器使喚,難怪茶王會隨身攜帶。

木清香吹了大約一分鐘,在我們的目光中,慢慢地走向焚風。我心裏一緊,想出聲阻止,免得木清香就真的被當成木頭燒掉了。可木清香步伐忽然加快,一下子就走進了焚風裏,根本來不及出聲。當木清香走進去後,什麽事情都沒發生,她身上沒有起火。我們立刻明白,是那曲茶歌把焚風暫時吹散了,現在只要跟著木清香,就能安全地穿過這道看不見的焚風火墻。

由於不知道焚風墻有多厚,是我們都不敢掉以輕心,時刻跟緊木清香,也不敢跟她搭話。要不然茶歌停止了,焚風很可能又會圍過來。我一邊走,一邊想,殘經被撕去的那部分裏,肯定包含了四川茶人解決天茶石的辦法,多半就是以茶歌除了焚風。以此推斷,木清香可能知道被撕去的內容,要麽她就是太博學了。她住過的深山大宅裏,珍藏了許多與茶有關的東西,若有緣得見,定不枉此生。

思量間,我們已經走出了十多米,木清香又吹了一會兒,方才把針盒從嘴邊挪開。我們轉過身,往後面又投了一架紙飛機,果然焚風又合上了,紙飛機一撞進空氣裏就被燒掉了。不管怎麽說,我們終於進來了,這座神秘的古城,不知道曾發生過什麽事情,兩千年來又有多少人曾踏足此處。

陳叔和安叔兩個人都驚訝得合不攏嘴,他們經常進入沙漠,卻不知道沙漠深處竟有如此怪異的古城。就連搞科學的南宮雄都讚嘆不已,直言木清香真有本事,隨便吹一曲就能讓焚風散出一條道,還問那是不是音波的關系,硬扯到科學研究的方面上。其實,我也覺得那曲茶歌和音波有關,可能與焚風流動的頻率相符,就如在水面上形成兩道波紋,往往會蕩漾出一條細微的中和波紋。

大家安全地走過來以後,我就問木清香怎麽會解讀出蔣紅玉的暗語,莫非那本小說就只包含了這些意思。木清香還沒回答,小堂妹就咿咿呀呀地要學茶歌,趙帥也把針盒拿過去研究,根本不讓我再插半句話。

穿過了焚風,我們要整理亂掉的行囊,然後才進古城,趁著空隙,我又問了木清香,這才知道事情的原委。那曲調子是木清香的小姨經常吹的,調子的記錄方式是以數字來記載,可卻不是普通的簡譜,而是以古時的術數為基石,比如0都有音調的,而不是簡譜裏的停頓。

木清香看見那本《鏡花緣》,馬上就想到了那首小姨常吹的調子,而且小姨每次吹奏都是用八卦針盒來吹的。直至走到古城前,木清香才肯定了心中的推斷,抱著試一試的心態不要命地走進焚風當中。

“試一試?你的膽子太了吧,不怕被燒成灰嗎?”我想想就覺得後怕,敢情眼前的女人並不是百分百確定。

木清香不跟我閑扯,接著說:“這本書的標題除了數字是茶歌音律,後面的標題內容如果連在一起,其實就是一段微型的歷史記載。我以前在那座宅子裏,曾看過一面石壁,上面刻了一些字,是一件發生在很久以前的事情,和這些標題內容差不了多少。李汝珍曾有一段時間行蹤不明,後來寫出了這本書,恐怕這都不是巧合……”

“等等!”我打斷了木清香,問她,“那個……刻在石壁上的字都說了些什麽?”

木清香把話打住,沈默地看著我,我還以為她要生氣了,等了十多秒她又說石壁上是一個神話傳說。大概的內容是一位掌管植物的仙女因犯錯而降入凡塵,然後流轉世間,有了一番奇妙的經歷。這和《鏡花緣》差不多,只不過《鏡花緣》以花為中心,而石刻傳說是以植物為主,換了個載體而已。

石刻內容畢竟有限,不及小說那麽詳細,可圈出來的標題就連成了石刻傳說裏的大概內容了。我聽完木清香的話,立即對那座神秘的深山大宅有了一種向往,甚至就連月泉古城都願意不看了。眼下事態有變,我們不能馬上離開,必須進入古城尋水,否則誰也別想走出沙漠。如果可以的話,我們還要毀掉隱藏在古城裏的天茶石,否則沙漠還會繼續擴大。

我把趙帥把玩的針盒搶過來,將其收好後,就招呼大家一起進入尋覓已久的月泉古城。古城外圍是一道堅固的擋沙墻,比兩個人還高一點,歷經兩千年的風吹日曬,它已經染成了金黃色。擋沙墻有一處已經塌了,狼群就是從塌掉的地方跑進古城的,我們提心吊膽地往那兒走,惟恐狼群又奔出來。

陳叔把子彈都上滿了,想要大幹一場,可一想到子彈不起作用,頓時又覺得沮喪。我聽取小堂妹的勸告,把針盒再次拿出來,以此防備狼群的偷襲。小堂妹經過我身旁時,一股腐臭味就湧進我鼻子裏,這讓我哆嗦了一下子,心想小堂妹不會真的死了吧。我甩甩腦袋,意圖保持清醒地走在前面,想要走過擋沙墻的坍塌處,一窺月泉古城的真容。

安叔雖然剛才鬧著離開,但現在比誰都積極,硬擠到最前面,想要大開眼界。懷著興奮的心情,我幾近顫抖地穿過了擋沙墻,恰好站在一處較高的位置,將月泉古城的全貌盡收眼底。

這時,安叔納悶地拍了拍我肩膀,指著古城裏的一個方向,問道:“小路,我是沒多少文化,可這座古城裏不應該能有那種玩意吧?”

我順著安叔指著的方向望去,心說乖乖,誰能想到月泉古城裏會有這麽一個龐然大物!

卷四《月泉九眼》18.轟天雷

在烈日的渲染下,月泉古城披上了一層金色,蒼涼中彌漫著一絲莊嚴。古城裏隨處可見土磚搭建的房屋,還有巨石雕砌的樓臺,最奪目的就是古城中心的那座歪斜的金色石塔。那座石塔原本可能不是金色,被風沙吹了兩千年,慢慢地與黃沙大漠融為了一體。這種規模的古城,起碼能容納三、四萬人,當年那些西域古國,它們在鼎盛時期最多也只有一、兩萬人。

我還在驚嘆月泉古城恢弘的氣勢,胡安就指著古城的左側問我,那裏有個東西不像是古城所有。我有點不耐煩,月泉古城本來就不為世人所知,只存在與神話傳說裏,即便古城裏有一些奇怪的東西,那也很正常。我想對安叔說別大驚小怪,可當視線落在安叔指著的方向時,也不由得駭然。

古城裏的左側,有一架飛機殘骸,它已經斷成了兩截,在遠處很難看出飛機的來歷。其他人從擋沙墻走進來,看到那架飛機殘骸,也都紛紛覺得不可思議。在我看來,這架飛機應該是二戰時墜毀的,如果是解放後墜入沙漠,有關部門肯定不會放任不管。陳叔在一旁回想,聽老人們說,三、四十年代時沙漠附近是有外國軍隊來過,或許飛機就在那時墜毀於此。

我們站著的位置是在古城側面,城門處在幾十開米外,小堂妹走進來就晚上那城門處奔,並叫趙帥拿出相機幫忙拍照。雖然我覺得這種行為很幼稚,但也動了心,情不自禁地跟去。肖農雲以前也在月泉古城拍過照,木清香也曾拿出一張很清晰的古城照片,如今我到了這裏,沒理由不拍一張回去顯擺。

古城的城墻都是波浪型,與一般古城不同,或許正是這種古怪的風格,才使得城墻屹立千年不倒。我們一路小跑,揚起一串黃色的塵煙,把狼群的威脅都拋到了九宵雲外。城門的銅皮大門已經沒了,我們遠遠地站著,輪番拍照,就好像來這裏旅游觀光似的。木清香對於拍照沒興趣,我硬拉著她來才肯站到旁邊,擺出一副木然的表情。

安叔很喜歡拍照,他對小堂妹千叮萬囑,照片洗出來後,一定要給他和陳葉鵬都寄一份。除了南宮雄,我們都拍了照,他一直不辭辛苦地幫忙拍攝,卻沒人問他要不要拍。我想問南宮雄要拍嗎,小堂妹卻收起了相機,蹦蹦跳跳地往古城裏走去。

此刻,我腳下踩過的黃沙,在幾十年前,父親很可能也踩過。沒想到,我也會踏上一樣的路途,當年父親在古城裏經歷了什麽,只有進入古城後才能知道。想到這裏,我就放慢了腳步,不是不想知道真相,而是害怕真相是醜陋的,父親也許就如大伯父口中所言,是一個城府極深的壞人。

趙帥和小堂妹走在最前面,一直以來,他們都激情不減,恨不得跑出十萬八千裏。陳叔見了就大叫,古城是狼窩,千萬別落單。我抖了抖身上的背包,想要趕上他們,卻在呼呼的風聲裏聽到腳下噠了一聲。這聲音真他媽耳熟,我好奇地低頭一看,心就涼了大半截。

我大罵一聲:“操你媽,有地雷!你們別跑太快了!”

這一生,我最後悔的一件事就是喊得太晚了,當話音落下,前面就轟天作響,一陣強烈的爆炸突如其來。我已經踩到了地雷,發生爆炸時只能被迫彎下身,但爆炸引起來的沖擊波幾乎把身體都震散了。一瞬間,我的耳朵鉆心地疼,聽不到任何聲音。前面的爆炸刮起了很濃的塵霧,我無法辨認是誰出事了,但剛才走在前面的只有兩個人——小堂妹和趙帥。

南宮雄直接被震暈了,只有陳叔和安叔還清醒,木清香也有點站不穩了。我拼命地叫他們去前面看看,可在那種爆炸下不死也會殘廢,倒不如死了痛快。安叔發現我沒動,於是問我是不是受傷了,我無奈地搖搖頭,指著腳下的東西。這一指就把安叔嚇得彈出幾丈外,只有木清香還在我旁邊,並用手勢告訴我,千萬別擡腳。

終於,塵霧散盡,城門前逐漸恢覆了平靜。我深吸了一口冷氣,在那裏看到了一條腿,還有一大灘血。再往前面看,小堂妹不知是生是死,倒在地上一動不動;可趙帥就沒那麽好運了,他的右腿已經被炸斷了,現在正渾身顫抖,一句話都說不出了。

“快去幫他止血!”我朝身邊的人喊道,木清香叫我別輕舉妄動,然後就拿著急救箱奔過起來。

安叔和陳叔望著眼前,難以置信一瞬間就發生突變,走過去時腳步都很慢,惟恐還有其他地雷埋伏在沙土裏。我剛才踩到地雷時,一開始也沒反映過來,但以前在大學軍訓時,不僅練過槍,還玩過地雷和手榴彈。地雷有很多種,有些是踩上去就爆炸,有些是踩了以後,一擡腳就會爆炸。

踩上去就爆炸的是壓發雷、絆發雷,那種地雷完全沒時間處理,一踩上去就完了。擡腳後才爆炸的是松發雷,這種地雷工藝簡單,要活命就看你怎麽處理了。我反映慢了半拍子,如果喊得快了,或許趙帥的右腿就不會被炸斷了。那血腥的場面,我都不忍心看,很想奔過去,但又無法動彈。

短短一分鐘內,我就想到了趙帥如果真的死了,該怎麽回去和他父母交代。其實,這些事情都與趙帥無關,是他講義氣才跟我走南闖北,沒想到竟害他落到如此田地。我一直只考慮陳叔和安叔是無辜的,勸他們別跟來,但卻忘記趙帥和小堂妹也是無辜的,竟然沒有認真地勸他們別來。

月泉古城是貴霜帝國的殘餘勢力建造的,他們生活在兩千年前,絕不可能發明出地雷這種殺人不眨眼的東西。我悲痛之餘又聯想到那架飛機,二戰時只有軍機飛過這裏,十有八九就是那些洋鬼子埋的地雷。我們實在太大意了,如果那時有人幸存,他們為了消滅古城的狼群,或者防止別人染指古城,很可能會埋伏一些機關的。

二戰時,除了日本,還有其他列強在中華大地肆虐,有時鐵路運輸武器來不及,他們就會用戰機運送,解決燃眉之急。如果那架飛機上運了大批武器,古城裏可能到處都有地雷,狼群被炸過幾次,大概都學乖了,只有我們這些初來乍道的人不懂規矩,隨便踩一踩就中招了。地雷埋在地下50至60年都有效,沙漠裏裏環境幹燥,雨水很少,屍體都能保存,更別說黃沙下的地雷了。

現在我也沒心思想那麽多,只想知道趙帥和小堂妹是否還活著,當聽到木清香朝我打手勢,告訴我那倆人還有氣息時,總算得到點兒慰藉。木清香盡了最大力給趙帥包紮,可沒有多大的作用,血很難止住。說穿了,趙帥最多只能活一天,就算華佗活過來也束手無策。

我叫安叔和陳叔先把昏迷的小堂妹與南宮雄背到陰涼處,沿路小心腳下,也別走太遠,先在城門下坐著。木清香也跟著把趙帥馱到城門下,然後回過頭來找我,我擔心地雷隨時會爆炸,連忙叫木清香別靠近。可是,木清香把我的話當耳邊風,徑直走過來,然後半蹲下來看我腳下的地雷。

由於古城有擋沙墻,因而城內的沙土不厚,否則我就不會踩到地雷了。也多虧是松發雷,這種雷是為了給對方造成更大的傷亡,松發引信能炸到尖兵身後的部隊,而不像壓發雷的爆炸力集中在踏雷者本身。要不然,趙帥早就屍骨無存了,怎麽可能單單丟掉一條腿。

我們誰都沒排過雷,現在我也不知道怎麽辦,踩住地雷的腳已經冒冷汗了,雖然沙漠裏的溫度竄到了60多度。木清香只是一介女流,又沒當過兵,肯定幫不上忙了。在大學軍訓時,我學過怎麽埋雷,卻沒學過排雷。

陳叔把昏迷的三人放好,讓安叔守著,然後也跑過來問我情況如何了。我發愁地叫他們快走遠一點兒,待會兒我腳軟了,把地雷引發,到時候可別怪我害了他們。陳叔卻顯得很輕松,他說以前到沙漠裏獵殺狼群,也碰過這種地雷,當兵的教過他如何處理。沙狼在當地人眼裏不是災害,而是和神一樣存在,因此陳叔曾被人暗算過,其中包括埋伏地雷。

我這才知道陳叔對宰殺狼群這麽執著,以前被人威逼利誘都不肯放棄,狼群和陳叔結下梁子,也該狼群倒黴。陳叔叫我別絕望,地雷不容易排除,但不是完全沒辦法。我茫然地問陳叔不是唬我吧,看他粗枝大葉,不把我炸飛就謝天謝地了。

才過了十多分鐘,我的腿就發麻了,炎熱的天氣裏渾身都覺得冰冷。陳叔囑咐我別動,然後跑回城門下,找了點東西又跑回來。我還以為陳叔要拿個石頭壓住地雷,叫我快點跳開,就像演電影似的,可他拿過來的卻是幾件很平常的東西。

卷四《月泉九眼》19.塔殿

陳叔發現我表情不對勁,馬上就發脾氣,罵我不識擡舉。那幾件東西就是:一把獵槍、一瓶水、一把匕首、一只打火機、還有背包裏的內層薄膜。這些東西有個屁用,難道要一槍打死我,或者用匕首捅死我嗎,那不如我直接擡腳好了。我懶得和陳叔爭辯,木清香一個勁地安撫,讓我稍安勿躁。我望著奄奄一息的趙帥,兩眼濕熱,心想死就死吧,跟著老趙一塊去好了。

陳叔用滿是粗繭的手撥開沙粒,地雷就露了出來,可他一點兒都不害怕,反而有些興奮。木清香還在身邊,我怕陳叔腦袋被炸壞了,於是就叫木清香離遠點,不然待會兒把她也炸飛就糟糕了。木清香沒理我,只顧著看陳叔忙東忙西,還問陳叔是怎麽打算的。

年輕時,陳叔也是個文化人,只不過捕殺狼群太久了,很多人都忘記了他原本的身份。這種老式地雷很容易處理,陳叔說只要把地雷裏的雷管及火藥燒掉,那麽地雷就失去效用了。我一聽陳叔要燒地雷,全身都發抖,把地雷燒了,豈不是把它引爆嗎,虧他還是一個文化人。

我的不屑讓陳叔很生氣,他本身就是爆脾氣,差點就想與我同歸於盡了。礙著木清香在場,陳叔就說使用鋁粉、硝酸鋇和聚氯乙烯就可以燒掉地雷內部的炸藥,而且這樣絕對不會引爆它,這是最有效的方式。我對這個說法半信半疑,可也只能聽天由命,如果出了差錯,只好認了。陳叔慢慢地把沙子掃掉,當地雷露出來後,他就告訴我,腳下再熱也不能挪開,除非他點頭說可以了。

可我們身處大漠,去哪裏找這些東西。只見陳叔從獵槍裏取出了三顆子彈,用匕首把彈頭撬下來,接著把子彈裏的火藥灑在地雷的旁邊,並把薄膜撕碎,灑在彈藥上。背包薄膜的主要原料是聚氯乙烯,實在找不到純的,只好用薄膜代替。陳叔先把瓶子擰開,把我的靴子和褲子淋濕,然後就用打火機點著了彈藥。

後來,我才知道鋁粉、硝酸鋇和聚氯乙烯一起燃燒,其高溫能通過地雷金屬外皮,使內部火藥燃燒而不產生爆炸。可這種溫度達到2000度,一燒起來我的腳就覺得滾燙,因此陳叔才拿了瓶水,不斷地給我小腿降溫。

哧哧的聲音持續了約2分鐘,陳叔就叫我擡腳,地雷裏的火藥已經燃盡了。我渾身都軟了,擡腳時費了很大的氣力,連叫陳叔和木清香躲開的勁都沒了。果然,我擡腳後什麽事都沒發生,地雷已經成了空殼。可惜趙帥擡腳太快,如果再慢一點,陳叔就有辦法救他了。

我顧不上欣喜,當即蹣跚地奔到城門的陰影處,除了臉色蒼白的趙帥還沒醒,小堂妹和南宮雄已經睜開眼睛了。一直以來,我都認為趙帥吊兒郎當,沒個正經樣,可小堂妹卻告訴我,當時是趙帥推開了她,不然她也難逃一階。原來趙帥那時已經發現踩上地雷了,但反應慢了,腳已經擡起來了。

現在來不及送趙帥到醫院,只能先到古城裏尋找水源,以便給趙帥做緊急處理。安叔不停地安慰我,說趙帥會好起來的,別太擔心了。縱然我不懂醫學,但趙帥這樣子活不了多久了,傻子都看得出來。除了炸斷右腿,肯定還有其他傷,沒被趙帥背出沙漠他就撐不住了。

我將趙帥背起,強忍著傷痛走進古城,此時的我再也不想看古城一眼,哪怕古城裏有殘經的全本。古城裏很多屋子都破漏不堪,已經風化得很脆弱了,裏面還積了半米多的沙堆。小堂妹指著石塔說那裏比較大,或許那裏安全一點。我們一路上都很謹慎,生怕又踩到地雷,當走到石塔前,仿佛整個人的靈魂都已經脫離了身體。

直到走至金色石塔前,我們才感覺石塔好像隨時會倒塌,此刻它已經傾斜了。塔下的拱門上沒有匾,估計已經腐朽成灰了,我記得在茗嶺青磚洞裏,古城模型裏的塔叫作鎮仙塔。這座塔亦正亦邪,不知鎮壓了哪路神仙,現在冒昧借宿,只希望他老人家別在意才好。

塔門已經破了,我們忐忑地走進去,裏面黑漆器的,一點光都透不進來。陳叔打亮了手電,往裏面晃了晃,除了一座巨大的石臺和雕像,其他什麽都沒有了。我認得那座雕像,他就是茶祖吳理真,沒想到祖師爺在貴霜帝國會把有這麽高的地位。走進塔殿後,安叔馬上燒火,把塔殿內燒得通亮。

我們安頓好以後,就發愁地想下一步怎麽辦,南宮雄提出必須先找到古城內唯一的冒水泉眼。我們都點頭讚成,沒有水就活不下去了,必須將水蓄積夠了才能離開古城。可是,古城那麽大,泉眼又有九個,找出冒水的泉眼恐怕需要一天的時間。其次,我們要盡量為趙帥續命,雖然看似無望,但不能就這麽放棄了。

計劃定下後,我們爭了半天,最後決定由我和木清香出去尋找泉眼,其他人都留守塔殿。出去前,我們先把塔殿檢查了一遍,排除有沙狼埋伏的可能。在檢查時,我們發現塔殿內壁有很多采茶刻畫,很有中原風格,若非處於沙漠中,肯定以為這座石塔是在江南某處。我還特地到祖師爺面前拜了拜,希望他能保佑我們平安離開,並讓趙帥能夠得救。

石塔有八層,我們檢查了第一層,然後就往上面爬。按常理判斷,狼群不大可能躲在上面,但現在情況特殊,必須仔細檢查一遍才能放心。我握著手電,和木清香、陳叔一起走上去,其餘的人都留在下面。陳叔疑神疑鬼,每走一步總覺得狼就在前面,幾次都要開槍了。我們走到第二層,裏面的空氣太悶了,不由得嗆了幾聲。

其實,石塔上面不可能有人,因為我已經仔細觀察了,往上走的階梯全是沙粒,沒有一個腳印。正想放松警惕,我就聽到木清香輕聲說,第二層的角落裏躺了一個人。陳叔一聽馬上開槍,嚇我一跳,底下的安叔也忙大聲問怎麽了。

“沒事!你們好好看著下面,陳叔剛才手有點打顫。”我敷衍道。

第二層的角落裏,的確有一個人靠在角落,但他已經死了,變成了一具紫黃色的幹屍。由此看來,古城裏的來客倒挺多的,而且有些有去無回。我們狐疑地走過去,發現那人穿著軍人制服,好像是英國的。制服的胸口前印有名字,我的英文雖然很爛,但能勉強讀出制服上的名字:Lyle Nelson。

這名字真他媽熟悉,我絞盡腦汁,終於想起來Lyle Nelson翻譯過來不就是萊爾·納爾森嗎。萊爾就是那個在荒山裏建造妖宅的英國人,後來他死在戰亂中,至盡沒人知道他為什麽在那種地方造屋子。當然,中國人有同名同姓,英國人也有。可那時都是在二戰時期,這未免太巧合了,不知道這個死人和在雲南的萊爾有沒有關系。

“看來那架飛機是英國人留下的,30年代他們是在這裏出沒過,印度那裏也有他們的腳印。”陳叔有點幸災樂禍。

我很想問木清香,她以前在古城裏短暫地蘇醒過一次,那時有沒有看到飛機殘骸。可陳叔就在身邊,因此我不方便問,只能依舊觀察幹屍,找出他的死因。幹屍的兩眼都已經模糊了,像是熔毀了似的,估計這就是致命傷。他們的飛機墜落,受傷是肯定的,但飛機上肯定不只一個人。這個人兩眼被毀,幾乎不可能摸黑地跑到塔殿,很可能是同伴棄他而去,丟掉這個累贅。

木清香讀出我的心思,於是對我說:“你放心,只要趙帥還有一口氣,至少我不會讓你丟下他。”

我無語凝噎,緩過神後就說:“洋鬼子心腸太壞了,丟下了同伴,還在古城裏埋地雷,良心都被狼吃了嗎?”

“他們那種人,被吃了倒好,留在世上也是多餘。”陳叔忿忿道。

我站起身,覺得不太合理,又問:“如果他的同伴逃走了,那他們怎麽穿過焚風,難道也會用針盒吹茶歌?”

木清香不懂回避,對我直言:“我一直覺得奇怪,萊爾怎麽和陽赤山扯上關系,現在一想,他們可能初次見面就是在這座古城裏。陽赤山定期回到古城,不巧地遇到了英國戰機墜毀,於是帶著那些人走出古城。可能後來他們發生爭執,陽赤山就被人滅口……”

陳叔一頭霧水地打斷對話:“陽赤山是誰,你們說什麽?”

我想了個托詞要敷衍過去,誰知道木清香張口就坦白道:“陽赤山是最後一個茶王,據說他是被英國人害死了,最後屍骨都沒找到。”

“啊?”陳叔只喜歡獵殺狼群,從未聽過茶王這等事,因此一時半會都沒反應過來。

關於陽赤山這個人,我已經研究了大半年,可惜都沒多少成果。只知道陽赤山天賦異稟,十多歲就當上了茶王,1900年時還從紫禁城裏運出清宮珍藏的茶葉,帶進了月泉古城裏。如果有緣,我倒很想找到那批珍貴的茶葉,要知道那些茶葉都是曠世奇珍,已經不覆得見了。

我走上塔殿,心裏有點小期望,茶王陽赤山運來的茶葉就在上頭。可英國人既然來過了,那他們可能也順手牽羊地帶走了。我起身望著幹屍,琢磨他到底是不是萊爾·納爾森的真身,與雲南的那個英國人有何關系。

木清香不像我那麽死心眼,她走就走開,往第三層走去,陳叔也跟在她屁股後面。他們還沒走上去,就叫我快點過來,在石梯處他們又發現了一具英軍幹屍。原來,這裏死了不止一個英國人,而且第二具屍骸的雙眼也是模糊狀,好像被什麽東西燒過。如果第一個人在飛機墜落時,眼睛被燒毀,這還說得過去,可兩個人的傷會這麽相似嗎?

想到這一點,我渾身打了個冷戰,難道這兩個英國人是被危險逼進塔殿的。古城裏,除了狼群之外,還有什麽能同時在兩個人身上留下一樣的致命傷。

卷四《月泉九眼》20.凝固的死亡姿勢

又往上走了六層,每一層都空了,不再有幹屍出現。由於塔身傾斜,總覺得腳底打滑,隨時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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